隧道的森林

我的爸爸，名字叫作正造，在一个叫深川的地方开着家古董店。
“都说要打仗了，要打仗了，可货呀，却转手得意外地快。因为现在这世道，有钱人都想把钱换成值钱的物件儿。”
接着，他又用“这种世道”结了尾。
因为掌柜的，还有伙计们，都一个个地被拉去当了兵，所以我的爸爸把东西裹在包袱里，自己一个人去招揽生意。我家这间位于深川的店，是一家临街的老旧小店，一共有两层楼。隔壁是一家浆洗店，再前面一家是五金店，这两家的老板都被拉去当兵了，早就关门大吉，全家人都搬到乡下去了。于是，爸爸又把那两间店面盘了过来，用来存放货物。他在墙上凿洞，用一条走廊把三间屋子连起来，还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搭上很陡的梯子，把房子改造得奇奇怪怪的。那里最适合捉迷藏了。不过，要是一个人待在那儿，就太可怕了。走廊的角落里搁着古时候的盔甲，墙上靠着长枪，破旧的人偶从玻璃箱里死死地盯着我，不行，要是自己一个人，根本待不下去！
听爸爸这样说，奶奶高高兴兴地应承下来：“嗯，好啊。跟伊子一起搭伴儿过日子，我高兴还来不及呢。”
奶奶兴高采烈的，我也没有意见，搬家这件事就这样立刻定下来了。
阿贵奶奶和七年前去世的爷爷一起，在一个叫做本乡的地方，开过家裁缝店。就是现在，也仍然有些邻居街坊来找她做裁缝活。现在这个世道，大都是拿着带花纹的和服来改劳动裤的。不过偶尔还是有人带着好看的花布来做衣裳，要是有多余的布，奶奶就会把碎布拼凑起来，给我做衬衫。
“没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，总会有办法的。”
阿贵奶奶的手艺简直没话说，虽然是用剩衣料东拼西凑做的，但也可爱得不得了，我穿在身上，觉得可神气啦。
昭和十六年，我穿着阿贵奶奶的天鹅绒披肩做的连衣裙，升上了一年级。我的胸前别上了姓名牌，上面写着“国民学校一年级  西田伊子  血型  O型”。连血型也写在上面，是因为要是在空袭中受了伤，需要输血时就能派上用场。
是的，从这一年开始，普通小学都改名成了“国民学校”。
“为什么改了名儿呢？”爸爸问我。
“不清楚。不过听起来倒是挺精神的。”我回答说。
“伊子就是国民学校第一届的学生咯。”爸爸夸张地说。
“国民，学校，一年级，学生。”我有些得意起来，把它哼成了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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